“你說什麽？”江窈渾身僵住, 仿佛一瞬間被抽去血色一般，嘴唇白得嚇人。

影衛又聲音沈重地重覆了一遍方才的話。

“小姐……”紫蘇蹲在地上，把打翻的藥碗撿起來, 聲音也急出了哭腔。

香蓮道：“這消息是怎麽來的？”

影衛道：“軍中已經傳遍了，屬下又親自去探查了一番, 見……見……”

他十分為難，不知道要不要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

“看到什麽了, 說吧。”江窈坐在床上，披散著頭發，眼睛通紅卻沒有淚水，整個人有些呆滯地盯著屏風。

影衛咽下了口水, 艱難道：“見兩軍對峙, 敵軍將伯爺的頭顱掛在陣前……”

“什麽？！”紫蘇嚇得尖叫一聲，這一聲像尖銳的刺，刺進江窈的心裏。

她忍不住嘴唇發抖，控制不住地去想象那一場景。

“不可能！不可能，蕭宸之不會死！”她哆嗦著, 聲音冷硬, 突然從床上跳起來, 光腳踩在地上，“我不信, 我要親自去看！他答應過我會回來的！”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兒！”紫蘇和香蓮趕緊上前拉住她。

一個給她套衣服，一個給她套鞋子。

“小姐你還病著。”

江窈整個人都是麻木的，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她不信蕭宸之就這麽死了。

這時, 炭盆裏的碳火突然爆了一下, 發出劈啪的聲音。

這一動靜讓江窈猛地回過神來, 紫蘇趕緊幫她把鞋穿上。

“你進來。”她眨了眨眼睛，逐漸恢覆清明，把候在外面的影衛叫了進來。

“把你們探聽到的消息都說給我聽聽。”

影衛聞言，沈聲應下。

從他的描述中可知，蕭宸之的率領的軍隊以少敵多，被困城中數日，彈盡糧絕，但遲遲沒等到朝廷的援兵前來。

後來城中將士實在支撐不住，蕭宸之便率兵突圍，強行撕開口子想回京請援兵，但沒想到中了埋伏進了敵軍的陷阱。

蕭宸之抵死不從，自盡身亡，敵軍便將他的頭顱割下來掛在陣前，城中將士和百姓見了無不失聲痛哭，志氣盡失，很快城就被攻破了。

影衛說完後，江窈垂眸，遲遲不語。

紫蘇和香蓮擔憂地對視一眼，小姐莫不是悲傷過度了。

“不對。”江窈搖了搖頭，腦子逐漸清晰起來。

首先，朝廷遲遲不派援軍前來和她在京城時被四皇子的人盯上的時間是差不多的，這說明四皇子是故意的，想借敵軍的手來對付蕭宸之。

而蕭宸之事先早有察覺，肯定不會坐以待斃束手就擒，更不會再率軍突圍回京搬救兵。

其次，蕭宸之之前在突厥當了五年的俘虜都能忍耐下來，現在怎麽可能因為被俘就自盡身亡。

她直覺這事兒不簡單。

“那頭顱現在在哪兒？”

影衛道：“在城樓上掛著。”

江窈冷聲道：“天亮之後，帶我去城外看看。”

這一夜的風雪格外大，坐在屋裏都能聽見外面傳來的北風呼嘯聲。

屋裏炭盆燒得很旺，江窈主仆三人和幾個影衛一夜未眠，天一亮影衛就駕著馬車載著江窈往蕭宸之曾駐守的城池而去。

雪路難行，馬車走得很慢，五十裏地走了整整一天才到。

“夫人，前面就是赤金城了。”

江窈聞言撩開簾子往外看去，見前方是一座巨大的城池，城樓上飄揚的旗幟已經換成了宣平侯的。

隱隱約約地可以看見城樓上懸掛著一個頭顱，城外的狼藉尚未打掃幹凈，敵方的將士正在搬運屍體。

“我們不能進城了，裏面到處是宣平侯的人。”

江窈放下簾子，咬著指甲難以決斷接下來該怎麽辦。

突然車外傳來一聲爆喝聲，“什麽人？！”

“保護夫人！”

一陣破空聲傳來，數不清的箭矢對著馬車射來，江窈三人下意識往地板上一趴，下一瞬一支箭已經射到了她們剛才坐的地方。

還有更多的箭穿過車窗射了進來，外面已經響起了刀劍相撞的聲音。

紫蘇一邊把車內的小桌子舉起來頂在三人頭上，一邊驚呼道：“小姐！是什麽人要殺我們？”

香蓮道：“定是驛站的人洩露了我們的行蹤。”

江窈抿唇，聽見箭聲已停，小心地探出一雙眼睛從窗沿往外看。

影衛正和人數是自己這邊兩倍的黑衣人交戰，就算這些影衛功夫再好，但也架不住對方人多，遲早要被拖死。

這時突然一個黑衣人找準機會沖到了馬車邊上，擡劍就刺來，影衛首領見狀已經來不及阻止，只能把手中長劍擲過來，逼退了黑衣人，但黑衣人反手一掌拍在了馬背上，馬兒一受驚，突然嘶鳴一聲，擡起蹄子就拉著馬車快速奔跑起來。

馬車劇烈晃動起來，在雪地裏橫沖直撞。

“啊！”

紫蘇尖叫一聲，摟住江窈，三人根本穩不住身子，頭手都磕在馬車壁上。

影衛們被黑衣人纏住了無法趕來，黑衣人分出幾個人來追馬車。

“小姐，他們追來了，怎麽辦啊！”

透過飛揚的車簾，江窈看見對方奔襲過來的身影，她突然從頭上拔下簪子，道：“和他們拼了！”

慌有什麽用，既然逃不了，那就正面對上，對方不用猜就知道是四皇子的追兵，既然四皇子的人還在找她，那說明蕭宸之很可能沒死，四皇子才想抓住她來引蕭宸之出來威脅他。

想到這裏，江窈的心跳得很快，有種莫名的興奮感。

紫蘇和香蓮聞言，也跟著拔下簪子來，無論如何，她們都會保護小姐。

很快一個黑衣人就躍上了馬車，伸手就從門口抓了進來，但迎接他的是狠狠砸過來的一桌子。

“滾！！！”紫蘇舉起桌子，用盡全身的力氣砸過去，黑衣人猝不及防只能閃身避開。

但這是在奔馳的馬車上，黑衣人只能一手抓著門框才能不掉下去，桌子還是砸到了他的肩膀。

“找死！”黑衣人暴怒。

江窈冷聲道：“你有本事就進來殺了我。”

她賭他不敢，四皇子定是要抓活口的。

黑衣人眼神兇狠，手持利刃。

雖然他不敢殺江窈，但這兩個丫鬟還是可以殺的，他看向紫蘇，擡手就刺了過來。

“啊！”紫蘇慌亂地閃躲，香蓮和江窈則抓起馬車裏的箭胡亂戳過去，馬車裏空間太小，黑衣人單手，一時半會竟奈何不了她們。

這時他瞳孔一縮，暗道不好，前方就是懸崖，他伸手拉住韁繩，想要把馬拉停，但馬兒根本控制不了，反而越發嘶鳴狂躁。

眼看著馬車就要跌入懸崖，紫蘇和香蓮顧不得別的，連忙摟住江窈，抱著她的頭，閉上眼迎接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沖撞。

但想象中的墜崖卻沒發生，馬車反而一個側翻，滾倒在地，江窈三人在馬車裏尖叫著滾了兩圈，五臟六腑都要被撞碎了一般。

但好歹車停下來了。

這時車外響起了打鬥的聲音，那些黑衣人追過來了，影衛也來了。

“小姐，小姐你怎麽樣了？”紫蘇和香蓮慌忙查看江窈的情況。

江窈扶著胸口，感覺嘴裏很腥甜，不知道是吐血了還是嘴巴撞破了。

紫蘇和香蓮也渾身是傷，臉上手上都是被箭矢劃破的血痕。

江窈啞著嗓子道：“走。”

這馬車裏太危險了，就像一個囚籠一樣。

她一把撩開簾子就往外爬。

但當她頭伸出車門後，她突然頓住了，眼神直直地看向前方。

身穿銀色鎧甲的將軍手持長劍，將數個黑衣人斬於劍下，劍光閃耀，冰雪映照著淡淡的晚霞，像是給他渡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黑衣人皆死後，他棄了劍，回身看到江窈正趴跪在馬車裏，臉上帶著血汙，神色怔忪地看著他。

“蕭宸之。”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滿嘴是血，胸口也疼得厲害。

前方那逆光站著的人眨眼已經奔到她面前。

“阿窈！”

作者有話說：

下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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